室內(nèi)旱雪機傳送帶以1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運行貴陽最好的高中是哪一所，穿著雪板和護具的學生正在“雪地”上練習單板滑雪動作“前刃落葉飄”。另一邊貴陽最好的高中是哪一所，幾名同學在陸地冰壺競技賽道上進行著混雙比賽貴陽最好的高中是哪一所，花崗巖制成的冰壺在仿真冰面上滑行貴陽最好的高中是哪一所，入營后冰壺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距離北京2000公里的貴陽市第三實驗中學高科技仿真四季冰雪館，與如火如荼的奧運會賽場相比，這里的孩子們也通過自己的方式，展現(xiàn)著對冰雪運動的熱愛。

2月16日，貴陽市第三實驗中學的學生在進行陸地冰壺訓練。新京報記者楊柳 攝

冰壺進入南方體育課堂

2005年，吉林白山人夏釗偉考入貴陽市第三實驗中學當體育老師。貴陽陰沉多雨，在冬季和早春，雨水也比雪花更多。夏釗偉能辨析出兩種雪的不同，東北的雪綿密，純凈，積雪在整個冬季一層一層堆積，貴陽的雪發(fā)灰，不容易捏成球，落在地上很快消融。

在沒有冰天雪地的南方，夏釗偉在學生身上同樣看到了對雪的企盼。有時上課時遇到下雪，孩子們會請求老師讓他們?nèi)窍峦妗F陽的雪短暫易逝，一節(jié)課的時間，足以讓雪融成蜿蜒的水流。

貴陽天氣陰沉多雨水，一周兩次的室外體育課常因下雨轉(zhuǎn)為室內(nèi)教學。高中體育理論課以常識性知識為主，孩子們難免覺得枯燥。起初，夏釗偉給學生放體育競賽的視頻，籃球、足球、花樣滑冰，什么都看。但學生愛好不同，眾口難調(diào)，怎樣讓孩子們在室內(nèi)上一節(jié)不乏味的體育課，成了懸在夏釗偉心里的問題。

2018年，學生們在教室里鋪上游戲冰壺毯，學習冰壺課程。 受訪者供圖

2018年，觀看平昌冬季奧運會時，夏釗偉留意到冰壺這項運動。與其他競技性更強的項目相比，冰壺更需要運動員的邏輯能力和臨場應變能力。熟知規(guī)則后，這項運動更讓夏釗偉著迷，他開始萌發(fā)把冰壺引進課堂的想法。冬奧熱和“帶動三億人參與冰雪運動”的號召讓這個想法落地。2019年8月，夏釗偉向?qū)W校領(lǐng)導提議開設冰雪課。學校很快支持了他的提議，新學期開始的9月份，冰壺課被帶進體育課堂。

作為一種技巧型項目，冰壺運動在競技中要運用多種技法和戰(zhàn)術(shù)，冰壺運行對場地的平整度、滑度、室溫、冰溫都有一定的要求。因冰壺運動所需的投入大，一開始，學校選擇了奧運冰壺項目的普及版陸地冰壺。

陸地冰壺包括一個寬1米，長3米的冰壺毯和配套的16個只有掌心大小的冰壺，學生們挪開課桌，在教室的空地上鋪上冰壺毯。因陋就簡地開始了他們的冰雪課程。

夏釗偉詫異地發(fā)現(xiàn)，南方孩子對冰雪運動的喜愛并不比曾經(jīng)的自己少。冰壺課上，孩子們簇擁在狹窄的賽道旁，嘰嘰喳喳地指揮戰(zhàn)略，投壺的孩子仔細觀察線路好幾遍后才肯出手。每當把對方冰壺撞出大本營外，或?qū)⒈痉奖鶋刈蚕驁A心時，教室里會爆發(fā)出陣陣掌聲和歡呼聲。

對冰壺陌生的不只是南方的孩子們，也包括夏釗偉自己。“班里的孩子幾乎都是第一次接觸冰壺。連我也是第一次摸到冰壺?！毕尼搨フf。前三節(jié)課上，圍繞著規(guī)則，學生們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有的連夏釗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在課后查閱資料后再反饋給學生。

每場對決后，夏釗偉會拍下壺的位置，用教室的電腦復盤比賽，這個壺投得怎么樣，怎么投會更好，和孩子們一起分析投壺的戰(zhàn)術(shù)。幾節(jié)課下來，學生不再只想著撞擊，開始學會占位、保護、打甩等多種投壺方法。

冰壺開始在校園里流行。課間，學生們會在紙上畫冰壺賽道，用橡皮模擬冰壺進行投擲、撞擊。下課回到寢室后，搓圓的橡皮泥、水壺、手頭能用的小物件都變成冰壺游戲里的壺。但受場地和器材限制，孩子們沒辦法學習正確的姿勢，只能用手的力量而非借助腳踏板蹬腿的腿部力量、全身的力量投擲。

2020年，學校投資數(shù)百萬元建起了專業(yè)的“冰雪館”作為訓練場地，除了比賽規(guī)格的陸地冰壺滑道，還修建了室內(nèi)滑雪場，引進了兩臺長9.5米、寬4.8米的大型室內(nèi)旱雪機，機器通過控制傳送帶的速度和角度，讓旱地滑雪體驗變得非常真實。2021年10月，包含室內(nèi)滑雪和陸地冰壺在內(nèi)的“冰雪模塊”選修課登上了貴陽市第三實驗中學的課程表。

省運會上奪名次

2022年2月16日，貴陽下起了毛毛雨，位于貴陽市東山山頂?shù)膶嶒炄斜浑硽杷F籠罩。綠茵場上雨絲冰涼，冰雪館內(nèi)氣氛卻很熱烈。冰壺在仿真冰面上的滑行聲，冰壺清脆的撞擊聲，雪帶和雪板低厚的摩擦聲，與學生的笑鬧聲混在一起。

冰雪館寬敞、氣派。在陸地冰壺競技賽道上，24米長的仿真冰賽道光滑如絲，48個重約10公斤的冰壺齊整地擺放在儲物柜里。擲壺時，學生們身體下蹲，腳踩在起踏器上用力向前蹬，身體輕盈地向前跪式滑行。

夏釗偉（左一）指導高三學生滑雪技術(shù)動作。 新京報記者楊柳 攝

站在賽道外的夏釗偉一身藍黑色運動服，眼角堆著密密的笑紋。

“握壺要穩(wěn)定” “利用腿部的力量控制冰壺的方向”，除了簡單提醒幾句，夏釗偉大多時間都在觀察。學生自行組隊，每隊4名隊員每人投擲2次，輪流完成8顆冰壺的投擲。“保護!”“傳擊!”隊長站在賽道另一端指揮，大聲告知隊員要把冰壺投到哪里。

整場訓練氣氛輕松，訓練節(jié)奏由學生自己掌握。對自己的不過多參與，夏釗偉解釋，“冰壺是一項君子運動。除了兩個壺非常接近的情況下，隊員會邀請裁判員進行精確測量。其余大多數(shù)都是運動員自檢判定比分?！?/p>

這天，高一和高二還未開學，即使在假期，也有學生結(jié)伴來冰雪館玩。十幾個高三學生上晚自習前，來到館內(nèi)滑雪放松。孩子們對冰雪活動的好奇和熱情在夏釗偉意料之中。開設課程后的第一個學期，每個班級有超過一半的學生報名，共有300多名同學選擇了冰雪運動選修課。

2021年1月，第三實驗中學被指定代表貴陽市參加貴州省第十一屆運動會冬季項目陸地冰壺。在報名冰雪運動選修課的學生中，夏釗偉臨時挑選出5名男生和5名女生參加比賽。每天下午6點到7點，孩子們匆匆趕來訓練館備賽，又趕在食堂關(guān)門前吃飯，回教室上晚自習。

訓練完全從零開始，包括講解技術(shù)、動作、規(guī)則，為什么冰壺自由防守區(qū)有“五壺保護”，怎么用全身的力量參與投擲等。夏釗偉對孩子們沒有過高期待，“只希望他們能玩得開心，把平時練習的有思考的戰(zhàn)術(shù)打出來?！?/p>

這支臨時組建的隊伍只接受了一個多月的訓練，連夏釗偉也沒有想到的是，孩子們毫不怯場，女隊的表現(xiàn)尤其亮眼。初賽時，女隊打敗了曾去哈爾濱集訓過的一支隊伍。1月17日，在決賽中，女隊在省運會的陸地冰壺項目獲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

“開始覺得學生的興趣可能不會很高，不像北方城市的學生從小就接觸冰雪運動，上手比較快。但是沒想到我們學校冰雪課非常熱門，可能和現(xiàn)在的冬奧會密不可分。高科技仿真四季冰場的出現(xiàn)，為冰雪運動普及帶來了更大的機遇?！辟F陽實驗三中負責冰雪課程內(nèi)容的葉學義校長說。

像雪花一樣輕盈

夏釗偉說話時語氣輕快，提起學生時親昵地稱他們?yōu)椤靶『ⅰ?。在夏釗偉看來，運動始終是快樂和自由的，冰上運動應該像雪花一樣輕盈。

省運會的陸地冰壺比賽上，孩子們一場比一場打得好。最初上場時，隊員不可避免地緊張，打法猶疑。每場比賽過后，夏釗偉最常說的一個詞是“大膽”，他告訴隊員投壺時不要害怕投不到想投的位置，“大膽想，大膽打，如果想不到，那可能永遠打不到?！?/p>

2月16日，貴陽市第三實驗中學的學生在滑雪機上練習單板滑雪。 新京報記者楊柳 攝

或許是因為夏釗偉的教育方式，冰壺場上，沒有孩子懼怕犯錯，也不會因為失誤而自責。對這些南方孩子來說，冰壺是一項嶄新的運動，擁有諸多新鮮的驚喜和樂趣，冰壺賽道延伸出的不僅是參與專業(yè)的比賽，而是一個更大更廣闊的世界。

16歲的高一學生吳雨晨是冰壺隊的一員，她心思細膩，性格沉靜，喜歡機器人編程。最初，吸引她報名冰雪選修課的是冰壺賽道的干凈氛圍，“白色和藍色就像冰的顏色，又有紅色點綴其中，不讓人覺得寒冷”，吳雨晨說。上了冰壺課后，她喜歡上這項運動的開闊。一覽無余的賽道上，局勢的變化一目了然。每個壺在投擲之前都是未知，讓人有想探索、想觸摸的欲望。

吳雨晨說，玩冰壺最開心的時候，是踩著起踏器推出冰壺的那個瞬間，她覺察到自己帶起一陣風，那種感覺讓她想到“追尋”這個詞。

省運會比賽上，冰壺隊隊員代順宇是副指揮，負責指揮至關(guān)重要的最后一壺。此前，她是籃球隊的一員。在她所在的籃球隊，隊員需要配合個人能力更突出的球員才能贏得比賽。代順宇認為比起個人能力，冰壺更講究團隊戰(zhàn)術(shù)和配合，需要協(xié)作而非對抗。經(jīng)過一個學期的學習和訓練，冰壺讓她和隊員間建立了從未有過的親密感，他們能通過觀察，讀懂對方的意圖。

2022年北京冬奧會開幕后，冰壺比賽成了冰壺隊孩子們最關(guān)注的賽事?？幢荣悤r，冰壺隊的群組里消息不斷，孩子們一邊在網(wǎng)絡上和隊友討論戰(zhàn)術(shù)，一邊在家充當解說，為家人講解冰壺的規(guī)則和打法?？粗鴬W運會賽場上運動員投壺的動作，男隊隊員鄭燦燦回想起自己在省運會賽道上擲壺的那一刻，他說，光束打下來，自己也好像是國際賽場上的冰壺運動員一樣。

除了學習冰壺，在冰雪選修課上，孩子們也能體驗滑雪。冰雪館內(nèi)有6臺輔助滑雪設備，學生可以在長9.5米，寬4.8米，坡度可調(diào)節(jié)13度到18度的旱雪場地上，腳踏單板或雙板練習平衡能力和技術(shù)動作。

貴陽市周邊的室外滑雪場很少，最近的是六盤水滑雪場。

戴詩成是高三年級的學生，16歲時，他第一次去六盤水滑雪場，便能使用雙板順暢地從坡頂滑向坡底。“我應該是有點天賦的?！碧崞鹱约旱幕┘夹g(shù)，男孩有些害羞。貴陽下雪的日子少，他已經(jīng)回憶不起雪的觸感。離雪最近的時刻是學?；C上的雪布。剛結(jié)束滑雪練習的戴詩成說，他希望有一天能去乞力馬扎羅山上滑雪，更切實一點，高考結(jié)束后，他想去東北的雪場滑雪。

新京報記者 楊柳 編輯 胡杰 校對 盧茜